夏日的蝉鸣穿透了窗棂,我坐在老式台灯下拆开那封从江南寄来的信。信纸边缘已经有些泛黄,墨迹却依然清晰,像极了我们初遇时在图书馆角落相遇的那个午后。记得你总爱把书本摊在膝盖上,用铅笔在空白处画满奇奇怪怪的符号,阳光斜斜地落在你发梢时,连空气都泛着蜂蜜般的光泽。
我们是在初二那年的秋雨里结缘的。那天你抱着湿透的数学作业本冲进教室,马尾辫上还挂着水珠,却把伞悄悄塞给感冒的林小雨。我至今记得你蹲在走廊边用校服袖子擦作业本的样子,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,在你睫毛上凝成细碎的水钻。后来你总说,那天我们像两株在风雨中相互依偎的竹子,从此就盘根错节地连在了一起。
初三的寒假你搬去了省城,我们开始用信件传递彼此的生活。你寄来的明信片上总夹着不同季节的落叶:春樱、夏荷、秋枫、冬梅,每片叶子背面都写着当时的心情。有次你写道:"今天在图书馆看到《小王子》,突然想起你总说想养一只狐狸。"信纸被窗外的风掀起一角,露出你偷偷画的狐狸戴眼镜的漫画形象。这些信件像串珍珠,将散落的时光串成一条璀璨的项链。
去年深秋的毕业典礼,我们在操场看台下埋了时光胶囊。你把高中三年收集的梧桐叶和我的钢笔一起封存,说等我们三十岁生日时再打开。那天夕阳把云朵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,你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叠手绘地图,每条路线都标注着我们共同走过的街巷:初遇的便利店、常去的奶茶店、考试前夜复习的网吧。最末端的终点站写着"未来",旁边画着两个并肩看夕阳的简笔画,落款处是你特有的小爪印。
此刻我摩挲着信纸上的折痕,突然想起去年冬至你发来的语音。你说在异乡的飘雪夜重读了我们埋下的胶囊,发现梧桐叶已经泛起铜锈色,但钢笔依然能写出清晰的字迹。电话那头传来你轻笑的声音:"你看,有些东西比时间更持久。"我们约定明年清明去老城区的钟楼下吃青团,那里有家开在梧桐树下的茶馆,老板会用我们初中的暗号递上特制茶点。
窗外的月光漫过信纸,我忽然明白友情的奇妙。它像深埋地下的老树根,看不见却始终相连;像被岁月打磨的鹅卵石,愈经风雨愈显温润。那些共同走过的晨昏、分享的欢笑、珍藏的私密,早已在记忆的土壤里长成参天的树。当信纸在掌心微微发烫,我仿佛又看见你踮着脚在图书馆借书卡上按手印的模样,而那个扎着马尾的少女,始终是我生命里最明亮的星辰。
此刻我提笔回信,窗外的月光正穿过信纸的纹路,在信笺上投下细碎的银斑。我知道这封信也会穿越千山万水,抵达你窗前的书桌。当春风再次吹开信封,我们依然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像两片被季风重逢的落叶,在时光的经纬里轻轻相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