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裹挟着槐花香飘进教室时,我正趴在课桌上补觉。阳光斜斜地切过窗棂,在第三排课桌的塑料椅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突然,前排传来清脆的"咚"的一声,我迷迷糊糊抬头,看见小林抱着作业本踉跄着撞在课桌上,作业本像折翼的蝴蝶般散落一地。
"对不起对不起!"她涨红着脸蹲在地上,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我慌忙起身想帮忙,却看见她校服袖口沾着片枯黄的槐树叶,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这抹金黄色的点缀让原本狼狈的场景突然变得温柔,就像她踮起脚尖时露出的半边白皙手腕,让我想起老家屋檐下晾晒的蓝印花布。
那天下午的阳光格外慷慨,把教室染成蜂蜜色的海洋。小林的故事像春天的溪流漫过干涸的河床,她告诉我自己是转学生,从江南水乡来到这座北方小城。当她说起江南的雨巷和塞北的落雪时,睫毛上沾着的槐花突然坠落,轻轻停在我的课桌上。我注意到她书包侧袋别着枚银色书签,上面刻着"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"。
后来我们常在午休时溜去后山。青石台阶被岁月磨得发亮,野蔷薇攀着竹篱笆开出粉白的花朵。小林会教我辨认植物,她说蒲公英的绒毛是星星写给大地的信,野莓的酸甜是山风写给夏天的情书。某个黄昏,她指着天边火烧云说:"你看,云朵在给月亮写信呢。"我望着她鼻尖沾着的草屑,突然明白相遇就像蒲公英的种子,看似偶然,实则早有轨迹。
深秋的运动会成了我们故事的转折点。当她在百米赛道最后时刻反超对手时,看台上爆发的欢呼声震落了银杏叶。我举着自制的加油牌冲进人群,却看见她被汗水浸透的衣领间,那枚银色书签在风中微微颤动。那天傍晚,她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等我,递给我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礼物——里面是晒干的槐花,每朵花蕊都系着细碎的阳光。
毕业典礼那天,小林把槐花书签别在我的校徽上。当蝉鸣再次漫过礼堂窗台时,我看见她转身走向高铁站,白色裙摆被风吹成绽放的云朵。她最后回望的方向,正是我们常去的后山方向。槐花簌簌落在肩头,我突然懂得,那些猝不及防的相遇,就像春日里偶然瞥见的彩虹,虽转瞬即逝,却在记忆里永远定格成最绚烂的桥段。
如今每当我路过老槐树,总会想起那个带着槐花香气的午后。原来最美的遇见,不是精心策划的邂逅,而是命运安排的惊鸿一瞥,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让两颗心同时听见花开的声音。就像她书包里那枚书签,虽小如米粒,却始终在提醒我: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,往往藏在最普通的日常里。